这哪里是什么与世隔绝,平静祥和的村庄?这分明是不渡妖魔的人间炼狱!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杀戮,脚下的土地一片焦黑,散发着焦糊与铁锈的混合气味,身旁的涓涓细流变成汹涌澎湃的血河。到处都是人食人,妖食人,鬼食人的可怖场景。
    他们面前的红衣小姑娘已然变成恶鬼,她睁着满是眼白,没有眼珠的眼睛,两行血泪从眼角滴落,唇角还有着没吃干净的血丝。她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缓缓转头向他们看来。
    “我靠,这什么鬼东西啊?”砚书怪叫一声,一只浑身只有骨骼的婴孩抱着他的腿,细细啃噬着。
    楚晏清皱眉,挥剑砍开砚书腿上爬着的东西。他望着眼前群魔乱舞的场景,不由心生寒意。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另一边,祁九辞正带着长鸣都尉横穿无边苦海,脚下的虚空皆如实地,一步万里,终于抵达苦海边界。
    另一头是血海地狱,他眼睁睁地看着楚晏清在里面,如同困兽犹斗一般,斩杀数不尽的,源源不断的妖鬼。
    他心中一凛,正欲飞身下去时,却被一层无形的障壁挡住来路。
    “罗刹,好久不见。”
    清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就像声音的主人一般无悲无喜,死生看破。
    祁九辞闻声抬头,只见一袭白衣出尘,面如冠玉,青丝高高束起,宛如不动声色的杀神。
    “凤鸣......”
    长鸣都尉原本老老实实,舒舒服服地跟着祁九辞一同漫游穿行于虚实参半的苦海之中,谁料那清冷决然的上神竟一剑将虚空劈开,祁九辞光顾着和他对峙,一不留神,长鸣都尉便失足跌落,掉进了苦海血空之中。
    “你到底要做什么?”祁九辞死死盯着他,面色不善。
    白衣仙人并未答话,只招式凌厉地劈向脚下浮在半空中的祁九辞。
    “叮——”刀剑相碰的巨大铮鸣之声自天地回荡,刹那之间,万籁俱寂,苦海都颤了三颤。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浩荡剑气相碰,血海也静了一瞬。楚晏清心有所感,抬头向祁九辞的方向看去。
    一只鸡锐不可当,迎面正砸在了——砚书的头上。
    长鸣都尉扑扇着翅膀,眼见着要砸向楚晏清的时候,它机智地扭了个身,落下的弧线完美地偏向了砚书。
    “嗷!”砚书哀嚎一声捂住头,长鸣都尉叽叽咕咕地从他头上安然无恙地跳下,趾高气昂地看着它。
    下一瞬,它大惊失色,又跳回了砚书头顶,高声鸣叫着,似乎要将那些重新聚集起来的妖魔鬼怪给吓退。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甚至鬼怪们在看到又多了个活物的时候,兴奋得两眼放光,嘴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吼叫,向前猛地扑来。
    还真是斩不尽啊,楚晏清喃喃着,又挥剑斩开了近前的一波鬼怪。这妖怪死不净,灭不绝,可他所剩无多的仙力却并非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若是一直耗在这里,不出一日,他就会力竭而死。
    “得想个办法出去。”他咬牙提剑,以鲜血为媒,倒插于地,方圆十里,一荡而空。一时半会儿竟再也没有鬼怪敢上前来。
    砚书骂骂咧咧地揪着长鸣都尉,正要暴揍他一顿时,却被楚晏清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你从哪来的?”他严厉拷问道。
    长鸣都尉眨巴眨巴无辜的绿豆眼,咯咯叽叽了两声,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楚晏清顺着它的视线望去,赫然见到半空之中两相对峙的身影。
    祁九辞祭出法相天地,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席卷,遮天蔽日。
    这就是他的本体,天地间至凶至煞的邪气。
    罗刹仙尊轻易不会动用法相天地,如若祭出,那便是相当棘手的情况。
    他将长鸣都尉扔还给砚书。长鸣都尉戴罪立功,沾沾自喜地窝在砚书乱蓬蓬地发丛中。砚书敢怒不敢言,他正要开口抱怨,就被楚晏清揪着飞向天际。
    “?”砚书身为一介凡夫俗子,能见识的,不能见识的,如今都被他见识了个遍。从前幻想御剑飞行,腾云驾雾,他家公子带他玩了个遍。
    “就是有点刺激......”狂风瞬间灌进来,灌得他几乎合不拢嘴。
    距离祁九辞仅有数里的地方,忽地爆开一阵火花,将楚晏清狠狠击落在地。
    楚晏清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如流星般“砰”地砸在地上。
    砚书也跟着摔了个措手不及,好在长鸣都尉强壮的鸡爪狠狠抓着他的头发,几乎要将他的头皮扯起来,这才不至于真的摔死。
    尘土飞扬间,楚晏清倚剑,摇摇晃晃地站起。
    面前站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双手笼于袖中,百鬼跪服,万物失色。
    他脸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头怪鸟,此时正张牙舞爪地对着他。
    “大巫——”楚晏清怒吼一声,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力量,提剑飞掠而来。
    大巫微微抬头,唇角诡异一勾。他抬手,霎那间,楚晏清便停在半空,又狠狠砸落地面。
    祁九辞心中猛地一跳,他忽地转头,向某个地方看去。
    可眼前被无边血空遮眼,趁他分神之际,凤鸣暴掠而下,裹挟浩荡罡风向他席卷而来。
    祁九辞抬臂挡下这一剑。眼前的黑气被生生劈开,又重新聚拢,向高悬于半空中的凤鸣飞去。
    “我没那么多功夫陪你耗。”祁九辞冷声道,法相天地祭出,天地为之失色,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似乎要吞噬一切。
    “放我下去。”
    凤鸣闻言,微微颔首,本来微微下压的唇角露出了与大巫同一弧度的诡异笑意。
    庄重肃穆的声音响彻天地,这是与混沌共生的,最强二人之间的对决。
    “不过是借由时空缝隙中苟且偷生的货色,也敢在我面前造次。”无波无澜的声音自顶空传来,下一瞬,充斥天地的白光暴涨,将无边无际的黑气驱散。
    “你不是本体。”透支身体的仙术撤去,漫天白光缓缓消散。祁九辞身形不倒,他看着狼狈吐血的凤鸣,以剑尖,缓缓抵住他的吼口。
    “怎么会......”凤鸣失声喃喃,不可置信地低吼:“从来没有人,能躲过我法相天地的最强一击!”
    祁九辞垂眸看着他,隐去不辨喜怒的情绪,剑尖往前,直直刺穿了他的咽喉。
    脚下的土地震了一震,大巫猛地后退一步,吐出口血,倏地抬头。
    凤鸣的身躯如同风中落叶,无力坠落。
    与此同时,祁九辞刺开重重迷雾,转瞬之间,到了近前。
    大巫见状,揪起已近力竭的楚晏清,脸上的九头怪鸟微微闪烁,无形消散于原地。
    砚书和长鸣都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着面色阴沉的祁九辞。
    祁九辞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高台之上,大巫提着半死不活的楚晏清,狠狠一摔。
    “可真会演啊......”大巫讽刺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为了躲开他,配合我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我本来以为你会将砚书一同掳走。”楚晏清闷闷咳了两声,站起身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应当牵扯第三人。”
    “我们之间的恩怨......”大巫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话,忽地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不,不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是我个人的孽障,要让天下人来偿。”
    “游医兄,我们要去哪啊——”砚书被祁九辞提着,穿过浮沉的云海,忽而上忽而下,搅得他头晕目眩。
    长鸣都尉站在他头顶,雄赳赳气昂昂地鸣叫。
    “你家公子可真是个深谋远虑之人。”祁九辞冰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
    砚书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此时脖颈一凉,他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第50章 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