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被你藏在哪了?”漫天黑雾之中,大巫居高临下,冷冷睥睨着地上微不足道的神明。
    九天诸神皆拜服,古往今来,唯他一人而已。
    楚晏清承受着势达万钧的威压,伸手擦了擦嘴角缓缓渗出的血迹,他笑了笑,笑里是不要命的疯狂:“天下唯一能杀你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把它交给你。”
    “那你,下地狱去吧——”无形之风卷起,万丈风仞切割着楚晏清裸露在外的皮肤。大巫脸上的九头怪鸟爆发出一阵猩红之色,看起来荒诞而又诡异。
    楚晏清手持上古神剑,拼尽全力劈开眼前高速旋转的风刃,原本皎洁如月般的面孔被割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仿若从地狱深处爬出的鬼怪。
    菩提从来未毁,这也是罗刹能于千年之中不被煞气腐蚀心智的缘由。
    “你以为你的那点把戏就能毁掉创世之树,未免太过异想天开。”楚晏清颤抖着闭了闭眼,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末梢,牵扯着全身都疼痛非常。
    他颤颤吐了口浊气,再睁眼,是视死如归的决然。神剑携带荡平百川的气势,骤然向大巫迎头劈下。
    大巫微微抬头,斗篷下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只见他唇角僵硬地扯了扯,下一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漫卷的黑气暴涨,刹那间吞噬了浩荡剑意。一道黑气凝成的实剑瞬间贯穿他的身躯,楚晏清无意识地张了张嘴,狠狠砸向地面。
    他嘶吼着,想要逼出体内的黑剑,却无论如何都驱动不了半分,那根黑剑贯穿他的心脉,原本已近枯竭的仙力彻底堵塞,再不流通。
    大巫站定于他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菩提在哪。告诉我,说不定念在旧情,我还会给你一线生机。”
    楚晏清半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迎着大巫逼人的目光,轻声笑了笑,唇角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身前一片洁白的衣襟。
    “休......休想......”
    大巫怒吼一声,手中聚起汹涌的黑色风暴,狂风卷起他的斗篷,露出他原本的模样。
    与凤鸣别无二致的,清风霁月般的面庞。与那微微笼罩着的邪气与扭曲的九头怪鸟截然相反的,清冷的气质与冲天的煞气交织,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至邪至恶,至纯至善,矛盾却又出离和谐地在一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狂风迅速集结,汇成席卷万物的风暴,向楚晏清俯冲而来。
    楚晏清使劲闭上了眼,在风暴离他仅有几寸的时候,猛地睁开,霎那间白光大盛,天地一白,整个世界寂静无声,仿佛割开了无数个空间裂缝,复又碎裂。
    那浑然天成的风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白光中迅速碎裂剥落,归于尘土。
    半晌之后,楚晏清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在无尽虚空中响起,笃定道:“祁九辞,你来了。”
    白光渐渐散去,大巫捂住脸,踉跄后退了两步。他猛抬头,死死盯着白光后隐着的欣长身影。
    祁九辞提着剑,缓缓走到大巫面前,站定。
    大巫嗜血暴虐的眼中首次现出了名为惊惧害怕的神情。
    “找死。”他眼中凶残之色暴涨,名为罗刹的邪剑裹挟最为纯粹的煞气,对准大巫的胸膛,一贯而下。
    “噗嗤——”一声,长剑贯穿胸腔,发出沉闷的声响,大巫身体猛地前倾,伤口处冒出源源不断地黑气。
    “这一剑,是为数千年的那一战。”祁九辞冷冷地看着苟延残喘的大巫。瞬息之间,局势逆转,原本高高在上的人瞬间被碾入尘泥,卑微不堪。
    只能面对真正的邪神,俯首称臣。
    又一剑,利落刺下。
    “这一剑,是为千年之前,你重伤于菩提瑶台,使二者流落凡尘,千年以来,杳无音讯。”
    伴随着冰冷决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刺破皮肉的声音响彻天地,大巫无力地承受着,冒出的黑气也近枯竭。
    “这一剑,是为方才,你刺伤他的那一剑。我一并还你。”
    排山倒海,劈裂天地的剑气挟着百川正风,悍然劈下。
    大巫的身形消散无踪,唯于数道黑气在原地悠悠打着旋儿。
    祁九辞脸上阴云未褪,让人见之无端望而生畏。他将剑收起,蹲身抱起了半是昏迷的楚晏清。
    他身形太过消瘦单薄,就像风中枯叶一般,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楚晏清的声音虚弱响起,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身后破空而来的风声。
    “他......他还没死!”
    第51章 凤凰
    祁九辞抱着楚晏清猛地后退数十步,一道浓黑的煞气正正击中二人方才的位置,砸出一个数米的深坑。
    “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大巫的已然消散的身形又无声无息的聚起,他褪去一身黑袍,露出里面纤尘不染的白衣,看起来诡异而又荒诞。
    瞬息之间,大巫已然掠至近前,手中黑气对着祁九辞怀中的楚晏清狠狠落下。
    狂风吹乱了他的额发,楚晏清猛地从祁九辞怀中挣脱,滚至一边。难以抵挡的暴虐黑气随之而至,砸中楚晏清如破絮般残败不堪的身躯。
    楚晏清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不过片刻而已,天地间只剩一黑一白二人相对而立。
    大巫微微偏头,欣赏着祁九辞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一般:“你喜欢他?”
    见祁九辞没答话,大巫唇边笑意更甚:“你也配喜欢他?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早应死在天谴下的东西?”
    于阴暗潮湿的黑暗中苟且偷生的人,只配仰望天边璀璨的繁星,但永远不可企及。
    “哦?”祁九辞收起那副阴气沉沉的神情,转而挑眉看他:“看来我并非孤掌独鸣,还有人与我承受着一样的痛苦,并且永生永世不得逃脱,那具枷锁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直到你死亡。”
    “相比之下,我可能比你好点。”祁九辞回以讽刺一笑:“至少我触及到了那片月,但你,永不超生,永不脱身,一辈子活在无限煎熬的痛恨与懊悔之中,是么?”
    “与其如此,倒不如死个痛快,好死总比赖活好。”
    “闭嘴!”大巫咆哮着,双目赤红,脸上的九头怪鸟剧烈挣扎着,他气急败坏道:“你闭嘴!”
    祁九辞淡淡一笑。
    大巫像是被他这幅云淡风轻激怒——或者是他方才的一番入木三分的话,又或者兼而有之。
    九头怪鸟缓缓从他脸上剥离,化成一只展翅翱翔的邪凤,无数火红的光点落下,点燃脚下的焦土。
    “法相天地么......”祁九辞望着振翅高飞的邪凤,喃喃道。
    邪凤扶摇直上,口中聚起一团愈来愈大的火焰,在聚集到一定大小时,火团猛地爆开,照彻漆黑的夜空。
    大巫的身形缓缓跪地,像是已经没了生机。邪凤发出一声嘹亮的清啼,霎那间,天地都为之一震,天边火光滚滚,像是一把要燃尽整个世间的火焰。
    “无边佛火。”祁九辞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凤鸣法相的必杀招。”
    楚晏清趴伏在地上,无意识地呕了口血。他迷迷糊糊地,感觉浑身都在被灼烧。
    “公子,公子。”砚书焦急的声音响起,楚晏清整个人都卷在火焰里,他看得害怕极了,想要喊醒他。
    楚晏清被他扰得不胜其烦,终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烧得正旺的火焰。
    “......”他猛地坐起,捏了个法诀,迎头凉水骤然浇下。
    谁料那邪火不弱反增,烧得愈来愈烈,连同周身的经脉都扭曲在了一起,疼痛难当。
    “哦对了,公子,忘了告诉你了。这好像是凤凰真火......”砚书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提醒道。
    “......”楚晏清见了鬼一般,他强行催动周身的仙力,勉强将缠身的邪火扑面。仰头看向天际近乎遮天蔽日的邪火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