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清缓缓走近,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站定在榻边,垂眸看着倾姒。
    “一块白玉佩。”倾姒伤没好全,说话仍有些艰难,只见她急急咳了两声,面色涨得通红。
    阿若上前把她扶坐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许久之后,那愈演愈烈的咳嗽声才渐渐止息,倾姒喘了口气,续道:“我被贬为凡人时,什么都没带,只带了那块玉佩。如今已成为我派镇派之宝,束之于高阁——藏宝阁。”
    说着,她有些窘迫地看了祁九辞一眼:“是我无能,让贼人着了道。”
    经此一战,藏宝阁所在的首峰几被削平,更何谈昔日巍峨耸立于峰上的藏宝阁。
    祁九辞闻言,身形微动。片刻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牌,递给倾姒细瞧。
    “可是与它同样的质地?”
    倾姒仔仔细细打量着通体泛着温润荧光的白玉,不过须臾,便斩钉截铁地断定:“此白玉乃瑶台在时最喜之物,不会有错。”
    楚晏清微微一颤,看向一旁的祁九辞。
    祁九辞神色不变,他将白玉收起来,道:“玉质浑然天成,乃集山间精魄而成。不腐不朽,不损不灭。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会损它分毫。藏宝阁虽灭,白玉却不会轻易折损,兹事体大,还请掌门协我寻找。”
    倾姒沉闷的声音自纱布下响起,她的气息仍有些不稳,吃力道:“本派弟子,随仙尊差遣。”
    自那日从魇阵出来后,楚晏清心里一直烦闷,却又找不到源头。
    或许是祁九辞那若即若离,捉摸不定的态度,也或许是他心底黯然滋生的欲念。
    不怪他转生成瑶台仙官之后对罗刹死缠烂打,念念不忘。就算是现在的他,与祁九辞萍水相逢,知之甚少,每次一见到他,都会油然滋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有了多年的羁绊,深深刻进骨髓里,任凭他的记忆如何洗刷,转生多少世。镌刻在灵魂上的东西永不磨灭,生生不息。
    楚晏清时常在想,他和前世的瑶台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祁九辞看他的时候,是不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瑶台和楚晏清,有分别吗?一个是他,另一个仍是他。
    好像并无分别。
    可楚晏清心里好像开了个大洞,那洞口呼啸过凛冽风声,像是苍茫无边的雪原。那风声呜咽,吹彻他如寒冬过境的心间。
    祁九辞找得很认真。在重重废墟之上,他亲自一块一块地搬开掉落的碎石砖瓦,屋脊梁柱。
    “仙尊为何不用术法,这样不会快上许多吗?”一旁的弟子纳闷道。
    楚晏清顿了顿,在废墟中翻找的手也停下了。他侧眸看向祁九辞。
    祁九辞手下不停,只淡淡道:“术法难以把握住力道。”
    他怕他一个不小心把整座山给掀了。
    楚晏清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仙尊所持有的那块白玉牌,也是瑶台赠予的?”
    “往事不堪。”祁九辞“嗯”了一声,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未被触动。
    忽地,祁九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心不在焉地楚晏清,道:“你好像......”
    他斟酌着词句,迟疑开口:“不开心?”
    楚晏清怔了怔,像是没想到他会察觉,酸意直冲鼻尖,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很爱笑。”祁九辞一本正经道,“最近很少笑了......是因为魇阵的事情吗?”
    他并不清楚楚晏清在里面究竟看到了什么,所以只能妄自揣测。
    “也不算。”楚晏清低下头,修长白皙的五指在碎石堆里翻了翻,什么都没有。
    他泄气一般将手边乱石刨了个干干净净,这才长叹一声:“你们总将我和瑶台放在一起,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瑶台仙官,抑或是楚晏清,可能二者兼有吧。”
    他的神情柔软而温和,嘴上说着抱怨的话,面上却没有多少怨怼,看了让人无端想要摸摸他的头。
    鬼使神差地,祁九辞道:“你只是你,瑶台也只是瑶台,不能混为一谈。”
    楚晏清抬头,正对上他深沉的眸子,那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清的情绪。
    “那好吧。”楚晏清装模作样道:“勉强原谅你......”
    “所以什么时候能再吻我一下?”
    ......
    瑶台遗落的那枚玉佩不偏不倚,正巧被楚晏清找到了。
    或许是早有感应,冥冥之中有人指引着他往那处去,将那块被深深压在废墟之下的玉佩给翻了出来。
    玉佩光洁如新,触手一片温热,熟悉的温度顺着握着玉佩的手蔓延到心间,将多日不散的阴霾都驱开了不少。
    他将玉佩举只近前,翻来覆去地瞧,却未发现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