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徕真的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知道自己仰望的目光在那座高厦顶端睥睨下去,不过是看?不见的尘埃, 就?如她与许岁祈之间的约定一样微不足道。
    一次,两次,还会有?第三次吧。
    应徕理解许岁祈的选择。毕竟与好?朋友一起过生日能够肆意欢笑, 而与自己出?席拍卖会只能装在谨慎的壳子,在应酬交际中虚与委蛇。
    只是她不明白那句答应。
    就?如同?回到七年?前, 明明许下了承诺却又?打破,如果当时是因为年?少的无可奈何, 那么现在呢?
    当年?那场雨好?像又?重重地打在脸上。
    她曾想了很多遍今天见面的场景, 如何夸赞许岁祈穿上那套礼服时的好?看?, 如何挽着许岁祈的手臂重回这些她被称作不配的名利场,如何以许岁祈的名义拍下最昂贵的礼物。
    这是应徕一直想做的,一直就?算承受许多压力, 走着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道路也想做的。
    这些场面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又?一遍, 一次又?一次如同?越滚越大的雪球,承载了太?多不该有?的期盼, 以至于应徕忘乎所以,如果从?一开始便没有?按照约定,那么便如一场雪崩,琼楼玉宇皆是被雪掩埋的海市蜃楼。
    如此想来,心便慢慢生出?一股闷痛。
    可年?少时惯常的倔强让应徕学不会怎么去哭,怎么去示弱,只会把化成锋利的无柄剑,刺伤他人,自己也落下个沾满鲜血的伤疤。
    「徕: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答应我的话?,就?不要给我期待。」
    「徕:你不是最爱算得清楚?那你知道今天违约了吗?」
    「徕:我不喜欢失约,交易里的承诺,我想收回了。」
    应徕明明最不喜欢提起交易,可却发现能威胁到许岁祈,让她对自己上点心的,只有?交易这件事。
    看?向对话?框里那些完全凝着怒的话?,指尖晾在半空许久,应徕最终还是在那个今晚不会得到回应的聊天框里点了发送。
    车已经驶向澍泽堂大门,警卫早便认出?应徕的车,正预备放行?。
    可此时却冲出?来一个穿着校服的人生生拦住应徕的车。
    司机一个急刹车,在少女?前堪堪一米停住了,惊魂未定地骂了一句,从?后视镜里看?见应徕皱着眉的凝重神色,才惊觉失语。
    那名少女?却完全不知道自己适才做了如何荒谬的行?为,把耳机摘下,用手指随意撩了撩那被风吹乱的墨绿卷发,走到应徕所坐的位置,用指节敲了敲窗。
    “嘿,应徕。”
    应徕看?着那张脸实在是陌生,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打算叫司机直接开走。
    那少女?却有?些急了,声音放大了些:“颂仁的优秀校友原来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吗?我外公?裴海道你爷爷还是是好?朋友呢!”
    应徕此时有?所意动,只是面色仍冷淡,只把车窗摇下来几分,一双疏离的眼打量着那少女?,等?着接下来的举动。
    一张邀请函直接从?那一小缝车窗里塞了进来。
    “我叫阮韵,裴海道的外孙女?。”阮韵自我介绍道,语气带着几分理直气壮,“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我当你女?伴,你带我进去拍卖会。”
    应徕听完倒是礼貌一笑,慢条斯理道:“凭什么?你不是有?邀请函吗?”
    “你看?清楚上面的名字!!”
    阮韵瞪大了一双画着烟熏的眼,拿着邀请函的手激动地摆着,那张精致的邀请函都被缝隙卡得皱褶横生。
    邀请函上写的名字是裴青玟。
    “噢——你是进不去是吗?”应徕似是恍然大悟,“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阮韵一时语塞,却还是耐着性子放出?自己最大的钩子:“我能帮你整整你那个堂哥啊。”
    “我今天来也是想买份礼物整整我外公?的,你如果想搞点事的话?就?载我进去,不过放心,要是有?什么怪罪我都不会赖在你头上。”
    阮珂是宜港世家圈子里出?了名的败家不学好?,其母亲裴仪被裴海道拆散真爱,为了联姻嫁给阮家长子阮知聪,可阮知聪是个爱沾花惹草的,惹了许多小三小四,家庭搞得支离破碎,裴仪想要离婚却被裴海道阻挠,自此抑郁,阮珂也变得乖张败家。
    这张邀请函还是阮珂特意逃课了一周飞去找表姐裴青玟,在她毕业大片的片场里当了一星期小跟班助理才换来的。
    应徕重新看?向阮珂,后者虽穿着颂仁高中的校服,可已完全不是常规的模样,百褶裙被改得缩短了不少,白衬衫绣着黑色的彼岸花,留着一头学校不允许的墨绿卷发,瓜子脸上化着夸张的烟熏,每一处都写着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