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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明明是刚被收了粮食,村里却像是过年般热闹,人人脸上都多了喜[se]。

    狸奴窝在宗居崇怀里,看着大伙比收稻子时还欢喜,小小的脸皱着,直觉让他不是很舒服。

    宗居崇察觉到狸奴的反应,他轻轻拍着狸奴的后背,让狸奴放松些。

    “这回多亏了黎秀才。”村长窦河上前拱了拱手道,“今[ri]我就替咱们村,请黎秀才吃上一顿,黎秀才可千万要给老朽这个面子。”

    “哪能让村长你一个人请,我家中还有一条腊[rou],今个我给黎秀才蒸些尝尝。”云氏终于回过神来了,难怪郑家如此敬重黎秀才呢,原来人家是能文能武啊。

    这种人不活该他挣钱?

    原本云氏心里那点羡慕都没了,一想到往后黎秀才住在村里,他们能少[jiao]些税粮,她做梦都能笑醒呢,这个时候不得热络些,笼络住黎秀才?

    云氏反应快,旁人反应也不慢,这个说要做八宝饭,那个说他们家摘些鲜嫩的瓜果,更有说要杀一只[ji]炖个[ji]汤……

    热热闹闹,宗居崇一下子变得特别受欢迎。

    宗居崇能坦然自若,跟在宗居崇身旁的郑犇却有些不知所措。

    郑香桃好容易挤到人群中心,跳起来拍了一下老哥的肩膀。

    “哥,咱们家还有上好的猪板[rou]呢,拿出来熬油刚刚好,待会你们做饭炒菜的缺油,可得到我们这便来要啊。可不能随便糊弄。”郑香桃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老村长笑着哼了一声:“你这小丫头,你知晓,我们还不知道啊?放心,真缺了定然去找你们。”

    宗居崇还没有表态,大伙已经商量完了怎么做出一桌上好的席面出来。

    小金听得晕晕乎乎。

    宿主就是稍微动了一下手,大伙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点啊。

    窦河给了郑屠户一个眼神。

    “黎秀才,咱们先去老窦家坐一坐吧,我可知道老窦家中有好茶呢。”郑屠户邀道。

    小金见宿主一直不说话,还当他不同意,就说:“宿主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呗。”

    自家宿主虽然不宅,但好像是一只喜欢独处的妖,不想去人多的场合似乎不奇怪。

    宗居崇用神识回答:“直接就答应不太符合我平[ri]表现,而且太容易被请到,我说话也没分量,得矜持一下。”

    嗯,用小金的话说,这就叫维持人设。

    小金:“???”

    宗居崇同小金[jiao]流完,他看向郑屠户和窦村长,面露为难:“狸奴同我在小宅中住惯了,离不得我。”

    “哎,这是小事,咱们便是聚一聚,没那么多讲究,自然也要让狸奴吃一顿好的,到时候咱们不喝酒,让郑犇和小妹两个也跟着,狸奴跟他们亲近,定然不会被吓到。”原本窦村长是想要请黎秀才喝酒吃菜的。

    可既然黎秀才这么说了,那不喝酒也无妨。

    郑犇和郑香桃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能跟村长一桌吃席面,对他们来说还很稀奇。

    就好像他们一下子就成大人了,俩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都十分兴奋,这席面还没吃呢,两人先高兴上了。

    郑屠户见状无奈一笑。

    “那恭敬不如从命。”宗居崇觉得差不多了就点头同意。

    村人见他同意了,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准备东西,三三两两的还商量着不要做重了吃食,有说有笑的,瞧着竟是有几分过年过节的模样。

    宗居崇几人到了窦村长家。

    村长媳妇李氏早就跟几个媳妇收拾出了堂屋,摆上茶水瓜子,更是点了家中的灯笼油灯,李氏还嫌不够亮堂,还去借了几盏灯笼,打开堂屋门,加上渐渐升起的月光,倒也称得上明亮了。

    窦村长,郑屠户,郑犇,郑香桃,村里几个大姓人家的族老,宗居崇和狸奴坐了一圈。

    狸奴坐在宗居崇身侧,另一边是郑犇和郑香桃。

    他本就是个胆大的孩子,这会又有[shu]悉的人陪着,他便安安稳稳坐在板凳上,两条小短腿优哉游哉地晃着,像是一只悠闲晃大尾巴的小猫。

    菜做出来还需要些时间,总不好大眼瞪小眼等着,窦村长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些年,咱们还是头一回只[jiao]两成粮,多亏了黎秀才啊。”

    宗居崇面露不解:“收税不该是城中小吏的差事吗?怎么是群兵过来收?”

    这件事他确实不明白。

    “唉,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干瘦的窦村长叹了[kou]气,顾忌着狸奴在没法[chou]旱烟,他只能喝了[kou]茶水仔细说来。

    “咱们这里蛮族多,本朝原本还能勉力管得住,如今……”窦村长摇摇头。

    他在此处住了许久,不仅不排斥蛮族,甚至有些羡慕,往山上一躲,族人拧在一起,结寨而居,便是驻军也得让三分,管他是不是蛮族呢,反正都是齐朝子民,吃饱才是要紧。

    “岭南多瘴气,耕地少,从人家那边收不到粮,自然要从咱们这边找补。”窦村长叹了[kou]气接着说道,“咱们也不能平白被欺负了,来回牵扯,后来城中官员根本管不住,驻军也缺粮[cao],干脆就让他们来收,收到多少算是他们的本事,只要[jiao]给府城足够的粮食,其他的都算他们的。”

    小金球听完惊讶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发挥主观能动[xing]啊?”

    宗居崇:“……”

    “这些年时有冲突,只是若是那些个兵爷死了人,咱们脱不了干系,不出点血事就没完。咱们这要是死了人,官府却是不管的,没个说理的地方。”

    “起初村里人还害怕,青壮不敢出头。”窦村长眼眸扫向几个村老。

    几人均是不敢同窦村长对视。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当年的事,这些个老家伙肯定是有份,他们定然是私下叮嘱了自家青壮,糊弄过这些驻军就行了,不要拼命。

    结果呢?

    就是你越软,人家越硬!

    第二年饿死了不少人,第三年更是被几个兵爷抢了村中女眷,打死了几个村民!!!

    自那之后他们总算是明白了,怕死就只能死,不怕死才能活。

    仔细说来都是些糟心事,窦村长当了大半辈子村长,近来十几年是最难过的。

    第 15 章

    只是这些就不好当着黎秀才面说了。

    说出来倒像是他们村子不成器,平白让人欺辱。

    窦村长只能收回目光平静地说:“后来,他们不知收敛,村中青壮只能聚在一块,不让他们做得太过。”

    宗居崇注意到了窦村长的反应,却也没有深究。

    “怪不得了,我说怎么是他们收税粮。”宗居崇心想,按照他看的书,本朝立国后在岭南驻军是想要弹压蛮族的同时守卫海上的盗匪。

    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收税粮银钱的打手。

    郑犇和郑香桃自小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倒是习以为常了,俩人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狸奴却瞪着眼,认真听完前因后果,小脸皱得更紧了。

    宗居崇伸手抚了抚狸奴紧皱的眉头。

    狸奴小脑袋一歪,靠在宗居崇手臂上,好像这样就能抵消一点听到不好的事的坏心情。

    “哎呀,今[ri]高兴。老窦不要老说这些了。”郑屠户见状笑着打哈哈。

    窦村长点点头,他换了个话头,聊起郑犇的婚事,让郑犇闹了个大红脸,席上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菜饭陆陆续续的上来。

    八宝饭、[ji]汤、炒腊[rou]、蒸咸鱼……

    一道道菜上来,几人专心吃饭,狸奴不需要宗居崇喂饭,他乖乖拿着筷子,小[kou]小[kou]吃着饭菜。

    各家拿出了最好的手艺,做的菜味道也就各有千秋,每道菜的风味都不同,狸奴专心地一个个尝过去,桌下的腿越晃越欢快!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刚还皱着小脸呢,这会吃到好吃的就眉开眼笑摇头晃脑了。

    一顿饭虽然没有酒,但吃得也算宾主尽欢。

    “这么下去总不是个法子,我家乡连年水患,却无人治理,活不下去,才一路逃到此处,虽说现在岭南还算风调雨顺,能勉强应付那些个兵匪,如若遇到不好的年成,可不妙了。”宗居崇放下筷子突然开[kou]道。

    席上原本欢快的气氛一凝。

    “黎秀才你说的这些,老头子我也知道,只是咱们靠天靠地吃饭,没旁的营生,都是没法子的事。”窦村长哪能不知道这些,不过是没办法罢了。

    “前几[ri]我送了些橙子给村长和郑屠户,不知郑屠户和村长尝着如何?”宗居崇话锋一转问道。

    这么突然的一问,让郑屠户和窦河两人一愣。

    郑屠户先反应过来说:“自然是好吃,我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橙。”

    “如此,等郑犇成婚,我想送一些橙树枝给郑犇。”宗居崇继续说道,“将其同桔树或是旁的橙树接在一起,第二年便能长出果子。往后就不缺橙吃了。”

    郑犇茫然地点点头:“好啊,多谢黎秀才的好意。”

    郑香桃眼睛一亮,忍不住露出笑意,那岂不是她也不缺橙吃了?

    郑屠户和窦村长对视一眼。

    郑犇和郑香桃两小没想太多,在座的其他人却想到了黎秀才的橙可是二两银子一筐。

    虽说以前郑家老宅那一棵橙树没什么稀奇,但说不准是以前郑家养得不好呢?

    “不知,能否也赠我一些?”窦村长赶紧询问道。

    反正养几棵橙树也不费多少田地。

    只要种出的橙子有黎秀才种出的橙子一半好吃,那便不愁卖了!

    黎秀才就说起种橙树,不就是想要大伙挣些银钱吗?

    只是黎秀才应当拿不准橙树枝接了旁的树,长出来的果子如何,才会说的这般弯弯绕。

    宗居崇笑道:“自然可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

    其余几个族老,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考虑了考虑便也开[kou]说要几根树枝。

    他们倒不是多信任宗居崇养出的那棵橙树,不过是想要讨好宗居崇,让他安心住在村中就是了。

    宗居崇知道除了郑家和老村长外,在座都没信他。郑犇和郑香桃更是听得半懂不懂。

    他也不在意,反正事办成了就好。

    ******

    “百夫长,咱们就这么算了?那两人腿都断了,这是不给百夫长你脸面啊。”

    “百夫长若是我们不给他们点颜[se]看看,明年还怎么收粮?”

    “老大,你拿个主意,咱们兄弟跟你干!”

    ……

    几个伍长什长凑在钱百夫长身侧,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说道。

    钱百夫长叼着一根杂[cao],狠狠嚼了两下。

    “行了,等到了晚上,咱们几个摸黑过去,到时候就弄他那儿子,我看他能不顾儿子死活。”钱百夫长也咽不下这[kou]气,而且这些村子都是互相通气的,今[ri]他丢了脸,不赶紧找回来,周围的粮食都不好收了!

    “钱哥,动人孩子不成吧,要不这事还是算了。那是个练家子,输了也不丢人。”

    张伍长刚到岭南没到一年,他原是在西北军中的,只是不知小皇帝[chou]什么风,打散了他们原来的营帐,他们这些老兵被编到了齐朝各地的队伍中,他家中无人光棍一个,又懒得打点上官,这不就被分到了这里。

    张伍长很是看不上岭南驻军的行径,只是他人微言轻,只能劝一劝,旁的也做不了。

    “怎么?你怕了?老张,你不是从战场上下来杀了不少人吗?怕什么怕?”钱百夫长知道这人[xing]子怪但身手好,正好他想磨一磨张伍长的[xing]子,他指着张伍长的鼻子说,“今个你留下,跟我一块过去。你别想通风报信,咱们是一伙的,那书生可不一定听你的!”

    张伍长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打定了主意,钱百夫长带着亲近的两个什长和张伍长偷偷守在村外,直到天黑才摸进村。

    钱百夫长心想,他就不信了,这个时候村里哪有不睡觉的?

    就算那小书生是个练家子,夜里还能多长出一双眼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