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抖。
    只听得晏琤琤“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夜风入窗,灯火恍惚得忽明忽灭。暗红的佛幡下,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如几十双眼低垂看着堂内。
    木樨没由来的心慌,她颤抖着大胆问道:“发卖于那两婆子而言已是最为严重的结局……为何您还要……”
    晏琤琤低垂着眼,平静回答:“木樨,发卖只是护国公府的惩罚,并非我本意。”
    “用什么替人作伪证,那就要失去什么。”
    “至于修花婆子,我为何这样。”
    她停顿了许久,久到木樨以为自己出现在这里,白日干的那些事都是幻觉时,才听她继续说道——
    “那日她自己发誓说若是撒谎便不得好死。”
    “我只是帮她一把。”
    语气平淡得如同在回答今日吃何那般稀松平常。
    闻言,背部冒出的冷汗彻底蔓延全身,木樨突然很想相信霜竹的推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鬼使神差地称赞:“那倒是小姐菩萨心肠,替她践行了誓言。”
    “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晏琤琤并未在意她的失言,温柔伸出手将地上的卦胜拾起,贴心地捧过来递给她看。
    青葱小手在乌黑的卦胜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格格不入,又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枝叶显露纯真。
    “我怕你不安心,特地为你算了一卦。此事列祖列宗说的是大吉。”
    木樨咽了咽口水,笑了笑,想到方才的“大凶”,尴尬得眼睛不知放哪。
    许是被看出自己的局促,听晏琤琤柔笑道:“方才那‘大凶’是替我其他事算的,你莫要惶恐。”
    小姐轻声说着,脸上莫名露出一股落寞,惹木樨脑袋空白,舌头打结地应了一声。
    灯火幽幽,月亮也慢慢爬上来。
    见晏琤琤起了身,木樨习惯性地蹲地替她收好卦胜。
    一旁的淡粉色的裙摆停住,询问从头顶传来:“木樨,以后你是我的人对吧?”
    “嗯。”语气坚定。
    木樨已接受这样有礼节的睚眦必报的小姐,即便“鬼上身”,总比过往看着跋扈实则受到欺负只敢闷头大哭,对着院内人发脾气要好。
    况且自小姐九岁回府,她便一直贴身服侍着。在她心里早已把小姐当亲妹妹看待。
    她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愿意变得更好的主子。
    银铃般的笑声从头顶再次传来,木樨抬头望去,晏琤琤脸上的笑容宛如春山上怒放的花朵儿,美得她愣了一瞬,又连忙低头收拾卦胜。而后,她起身跟在晏琤琤后面,又冷不丁地听到:“飞霜姑娘还在府里吗?”
    瞬时转变的语气和略有严肃的气场砸得她眼冒金星,喃喃低语:“已…已经回襄王府了。”
    “明日一早拿我帖子去,把人请来,先委屈姑娘呆在聚福院耳房。莫让旁人知晓。”
    “骆嬷嬷探亲回来了么?”她的语气越发冰冷。
    木樨道:“今日傍晚时回了府。”
    “那让霜竹去告知骆嬷嬷,明儿巳时初刻来聚福院外,届时我会唤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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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踏春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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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身衣服如何?”
    李执张开修长双臂,扬起皦玉色银线绣鹿纹的宽袍,自顾自地转了一圈。
    斯山然慵懒地躺靠在椅上,悄悄地摸了一块糖酥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不是说晏泓涵会登门拜访么?你这般心急作甚。”
    “这样的打扮同我去宝蕴楼,保证西夏新来的姑娘们都爱上你。”
    糖酥的香气在破碎那刻弥漫开来,李执略有不快:“为人师者,须有谦虚做文章之姿态。何须等云奴登门。”
    他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个幸福的笑容:“琤琤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若此后她能学有所成,那全朝都人人皆知我是她的老师。以后不论她遇到何事,我有资格且能够为她辩护一二。”
    斯山然:……
    “那你便穿这身吧,衬得你堪比天下闻名的江宁周老夫子。”
    李执那温柔眼瞬时冷如冰霜,可笑容依旧和煦,无言地盯着斯山然。
    “咳。”
    斯山然被盯得背后发麻,当回过神来知晓自己说了什么时,登时从侧躺状态一跳,站直了身子。
    毕恭毕敬地放下偷摸得来的糖酥,诚恳地道歉:“抱歉,我忘记周老夫子是晏二小姐的外祖父,胡乱了辈分。”
    ……
    “飞羽。”李执唤道。
    不一会儿,飞羽抱着一堆字画和笔墨纸砚冲了进来,一股脑儿放在厚厚的地毯上,然后一件一件地摆整齐。
    看到熟悉的字画,斯山然瞪大了双眼:“这……这不是我宝蕴楼的镇馆楼之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