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都听哥哥的。”女孩垂下脑袋,笑容已经忍不住,可还要在这个他同母异父的哥哥面前装矜持,所幸他这哥哥好说话,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几分看不透,但是截至目前,都有求必应。
    “钱会如数打进你的账户,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还有事先回公司。”江楠站起来,他身高迫近190,这么看着很有压迫感,女孩看了一眼就有些害怕,乖乖点了两下头,江楠扫她一眼,开门离开了房间。
    这房间亦然是昨晚江楠为女孩开的,而他在卫隽麓失魂落魄离开以后就后脚离开,今天来这里也是女孩的召唤。
    女孩不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也不是他根据属下汇报让卫隽麓失控落泪的暧昧对象,恰恰相反,这女孩与他关系纯粹得要命,要不是她主动来找上自己,江楠一辈子都不会与她有交集。
    可既来之则安之,留着她,的确有用。
    走到酒店门口,有人为他打开车门,江楠坐进去,手机恰好响起来。
    他接起来,淡然道:“什么事?”
    那一头喘着粗气,语气听起来也很气愤:“哥,是不是你干的?”
    江楠蹙眉,阴沉着脸回:“你吃错药了,林攀。”
    “才不是我吃错药。”林攀显然气得够呛,说的话都在颤抖,“哥,麓哥不在老家了,而且我联系不上他了。”
    “那你找我干什么?”
    “一定,一定是你对他说了什么,不然,不然他不会.....走。”林攀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江楠听着更是一阵烦躁,如果对面不是他弟弟,他早就把电话挂了。
    可他依然有些生气,没忍住压着嗓子呵斥:“他是你妈吗,这么离不开他,林攀,他是一个成年人,要走要留是他的自由。”
    “他也是我哥!”林攀突然冲着江楠喊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司机突然的刹车声,江楠重心不稳撞在后座椅背上,司机问他没事吗,江楠刚摆摆手,座位旁边的车窗就被扣响,“叩叩......”
    敲得响亮而密集。
    司机回头看一眼,请示:“先生,我去赶他走。”
    “不用。”江楠打开车窗户,外面与他神似的少年顶着一头雪花,在寒风中倔强而悲戚地望着自己。
    “上车。”江楠言简意赅,林攀僵持了几秒,从另一侧拉开车门,车子稳步向前。
    江楠如同往常把车内的备用毛巾递给男孩:“擦擦。”
    男孩死死咬着嘴唇,不说也不接过。
    “......随你。”江楠把毛巾丢到一边,拿起手机就要处理公事,男孩却喊他一声哥。
    这一声,没了先前的愤懑,而是多了许多可怜的祈求的意味。
    江楠不理他,在手机上敲定了一个不久之后的会面,然后对司机报了一个地点,之后车内一直维持着沉默。
    一个是想要说话却害怕哥哥的冷言冷语,一个是不想说什么。
    车子就这么顺畅前行着,林攀没说要下车,江楠也让他跟着没有避讳,不一会儿,车就在一家茶馆停下来,江楠提上自己的文件包,临下车问道:“你要回家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林攀:“.......”
    跟着江楠一起下了车。
    嘱咐司机来接的时间,江楠率先朝着茶馆内部走进去,他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走起路来都带风,而且身高腿长,林攀跟着都要加快脚步。
    两个身材好,长得好的男生走进这么一家典雅的茶馆,悠然喝茶的老爷爷们都飘过来几缕视线,猜想是哪家的孙子,如此俊俏,一路尾行的视角落在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身上,大家如释重负一般。
    看来有两个优秀的孙子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毕竟都操心到头发花白了。
    当事人不知,事实更不是什么爷孙关系,走到茶座旁边,还是老先生起身邀两人坐下了。
    钟先生对江楠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男孩,欲言又止,江楠便说您直说无妨。
    老先生点点头,把一份文件从包里取出来,递到江楠的面前:“这便是合同了,那边今天早上签字传送过来。”
    江楠拿起文件翻了两页,回了声嗯。
    钟先生又说:“如果他多心一下,怕是会发现,这签约的对象是您。”
    “......没关系。”
    到了如今,无论是哪一种形式,都已经注定了某些局面,江楠捏着那份文件,陷入暂时的纠结,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份文件交给身边的弟弟看,借着窗边的反射光,他弟弟正耷拉着脑袋沮丧着,如同一只被丢弃的大狗。
    钟先生办完了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年轻人的事情他已经掺和了一次,这次也不想再搅和进去,便起身要告辞,江楠起身对他恭敬道别,一旁情绪低落的林攀也站起来送别老人。
    他们家对家教礼仪格外重视,林攀是家里教的,江楠则是这么多年在外边学的,他在国外好几年,有些礼仪有些西化,可进了国内的生意场,很多东西也渐渐耳濡目染到了。
    送走钟先生,江楠没急着走,他招来服务生,给两人各自点了一杯碧螺春,茶很快送上来,兄弟俩在热气袅袅之中平静坐着。
    合同被搁在一边,江楠没有收起来,他浑身放松端着一杯茶盏,轻轻品呷。
    外边的雪已经积起来了一些,比起上一次听闻卫隽麓山间下雪这城市间毫无动静而言,已经算得上很是难得的大雪,而且自中午下起来便没有停止。
    洁白的雪到底有些刺激眼睛,江楠闭了闭眼睛,扭过头却与弟弟的视线直直对上。
    “你刚刚不是很义愤填膺?”
    林攀瞥过脑袋,闷闷地说:“是我太冲动。”
    “知错就改就好,我知道,在你心里我罪无可恕,可是,林攀,你有没有想过,他做什么决定都是我逼着他做的吗?”
    “.......不是。”
    “所以,这样的事情,你以后每一次都要向我兴师问罪吗?”
    “........不会。”
    江楠连着三个成语就把他打成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一身本领却怎么都施放不了,隐隐地,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他哥说的话毫无破绽,他的确是冲动了,卫隽麓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他哥逼迫的,当然更不能是他该参与决定的。
    三言两语间,茶却凉了,江楠把文件塞进包里,说要走就跟上。
    这一次,林攀摇摇头,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暗自吞下“人走茶凉”的感伤。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仿佛一下子就汇聚了年味,学生们陆陆续续放假,上次林攀来找江楠已经是放假之后,由此江楠才没有对他进行管教,而现在连最忙碌的高三学生都脱离牢笼,江楠从合作公司走出来,迎面扑来的全是热情洋溢的青春气息。
    今天这家公司就在当初他们那所高中附近,合作伙伴邀请江楠吃晚饭,出了大门走在街上差点被几个学生撞上,连忙抚着心口连声笑道:“老了老了,孩子们照顾一下老人家啊!”
    一个已经跑过去的男生闻言扭头对他做了个鬼脸,老大不小地说:“叔叔,您看着老当益壮呢!”
    一群孩子笑成一片,合作伙伴也不生气,只是不轻不痒唬了孩子几句,话语间,人群在流动中分散,竟是找不到那几个男孩了。
    合作伙伴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哟,一个个都不得了。”
    江楠维持礼貌笑笑:“这个年纪的确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
    “可不是,我们家有个亲戚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看着滑不溜啾的,却是一门心思干什么去了,哦,学医!”
    “......”江楠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合作伙伴没发现,自顾自接着说:“那孩子好像还和你差不多大,不知道江总高中在哪里上的,那时候就出国了吗?”
    江楠回过神:“我没高考就出国了。”
    “哦,我就说嘛,您这卓尔超群的,不过那孩子听说读书的时候很不错,后来好像去哪里了,也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