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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雙生
    被他這麽一拽, 時見微條件反射穩住身子,攥着車鑰匙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一條腿屈膝, 壓在了他的大腿上。
    隔着褲腿似乎也抵擋不住滾燙的體溫。
    白茶和小蒼蘭的香味在頃刻間碰撞,朝四面八方迸濺, 幾乎要彌漫在整個包廂。
    熱意迅速在親密的逼仄空間裏來回蕩漾, 所有冷靜自持的防線仿佛要在此刻崩塌。
    撞進他的眼睛, 時見微感覺到鼻尖掠過的灼熱呼吸。暗流湧動, 暧昧的氛圍不自覺地擴散。
    她別開眼, 想起身, 他卻突然擡手。
    大掌滑過她的後腰,扣住她的側腰,把她抱進懷裏。另一只手順勢撫上她的後頸, 手指被她的發絲纏繞。下巴搭在她的肩上,他雙眸微阖。
    心跳不可遏制, 時見微咽了咽喉,聲音有些幹澀:“醉了?”
    話落, 空蕩的包廂裏陷入寂靜。
    半晌,她才感覺到抱着自己的人動了下, 耳朵蹭過她的耳尖, 有意無意。
    “時見微。”
    連名帶姓,低啞的嗓音念着她的名字,宛如觸及她肌膚的熱風。
    耳畔萦繞着他的聲音,時見微的後脊都不由自主地繃直了。
    他不會要在這個時候跟她說……
    把她抱進懷裏,手不自覺地收緊, 嚴慎有些貪戀,舍不得松手。酒意作祟, 大腦混沌,感官和欲念被放得更大。有很多話想說,但不該在這個時候,不該在這樣不清醒的時候。
    突然,他松開了她。
    時見微:……?
    錯愕兩秒,她有些恍惚,好像有什麽東西戛然而止了?像突然斷帶一樣,猝不及防一個急剎車。
    “困了。”他說。
    就這樣?
    時見微的大腦有幾秒卡頓,仿佛喝過酒的人是她,無意識問:五2④9081久②“那回家?”
    聽見她這麽說,嚴慎笑了下:“好。”
    在餐廳包廂折騰一番,再到嚴慎家把他安排好,已經臨近深夜十一點,錯過了輕軌的最後一班列車的時間。
    時見微坐在沙發上捧着手機,回複群裏魏語晴和秦萱瘋狂的艾特。正打算看看打車軟件,聽見次卧的動靜,她回頭,看到嚴慎走了出來。
    他徑直走到島臺前,在智能飲水機前接水。
    停下手裏的動作,時見微眨了眨眼睛:“你酒醒了?”
    “沒。”低垂的眼眸看不出什麽情緒,他整個人像在夢游。沒換衣服,只脫了外套,身上那件襯衫淩亂不堪,袖子稍往上卷。
    時見微哦了一聲,忍不住去看他。
    緊致的肌肉仿佛要沖破襯衫的禁锢,滲着酒意,格外性感,也極其勾人。
    想起包廂裏他的欲言又止,她心下了然幾分,試探的心更加雀躍。清了清嗓子,她故意說:“你好像也沒有那麽醉,還能自己起來喝水。太晚了,我回去了。”
    “咣當——”
    她的尾音還沒有完全落下,就聽見玻璃砸在地上破碎的聲音。
    眼睜睜看着玻璃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留下一堆玻璃碎片和一灘水。
    時見微:?
    嚴慎單手撐着島臺邊緣,擡手揉了揉眉心。他呼吸不穩,眉眼被醉意染上幾分潰散,滲入眸中潋滟迷離,眼尾薄紅,仿佛醉得不輕。
    沉沉洩出一口氣,彎腰裝作要撿玻璃碎片。
    時見微眉心一跳,連忙扔下手機沖過來,抓住他的手。
    “你去睡覺吧,我來收拾。”把他往旁邊拉了點,她問,“還喝水嗎?”
    嚴慎垂着腦袋:“要。”
    時見微應了聲好,拉着他往次卧走,把他按在床上叮囑他別亂跑。剛轉身,被他捉住袖子。
    “今晚睡這兒吧。”他說,“來福……”
    脫口而出,突然想起來,來福不在。
    他下午剛回桐江就被校領導拉去飯局,還沒到母親家接小狗。酒精浸透,大腦稍有遲鈍,指腹摩挲過她的袖口,垂下,一副喝醉了沒什麽力氣的樣子。
    要是讓她知道,那通電話是他讓服務員打的,估計小姑娘得撓死他。
    “來福怎麽了?”時見微順着他的話問。
    嚴慎:“……在我媽那兒。”
    時見微嗯了一聲:“我去給你倒水。”
    走出去,順手把門關上,她靠着門,終于憋不住了,低頭笑起來。
    好拙劣的演技。
    比她差遠了。
    -
    八點,時見微摁掉鬧鐘,滾了半圈,從被窩裏坐起來。
    嚴慎不在,碩大的大平層空空蕩蕩,陽光從客廳的薄紗窗簾透進來。
    轉了一圈,時見微回到卧室拿起手機,嚴慎的消息彈了出來。
    -【早飯在保溫盒裏,記得吃】
    時見微怔了下。
    時間掐得這麽準?她醒了也就三四五六分鐘吧?
    下一秒。
    -【我今天早八】
    回了個好,時見微換了身衣服,拿上保溫盒裏的糕點和牛奶,先去了趟司法鑒定中心。她本科實習的帶教老師有事找她,約了今天。幫完忙已經是下午,她順便撈走了老師的一盒柿餅。
    進了總隊大樓,時見微邊吃柿餅邊上樓。
    辦公室的門是開着的,曹叮當上午拿過文件。她踩着輕快的步子,走到辦公室門口,擡頭看到靠窗站着的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嘴裏的柿餅差點掉了。
    “你怎麽在這兒?”
    接住柿餅,時見微低頭拍了拍落在領口的柿霜,往辦公桌跟前走。
    嚴慎單手插兜,手裏把玩着打火機:“等你。”
    “等我?”疑惑開口,時見微伸手要拿紙,看到桌上放着一板AD鈣奶,指尖微頓,她瞥了眼靠窗的嚴慎。
    他低頭把玩着打火機,看起來漫不經心。
    抽出紙巾,時見微擦擦領口,拆了一瓶AD鈣奶,插上吸管,狀似随意:“要是每天都有免費的AD鈣奶就好了。”
    聞言,嚴慎把打火機攥進手心,擡眸,沉聲道:“這取決于你。”
    鄭重其事的口吻,精準地捕捉到她的視線,他看着她的眼睛,虔誠又認真。
    霎時,安靜的辦公室好像只剩下她的心跳聲。
    時見微看着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像以往那樣有邊界感,越界得明顯,總說一些詞不達意、但又擊中她這顆心的話。
    雖然不擅長揣測人心,但至少……他現在才不像雷隊那樣,把她當小妹妹。
    那個借着酒意的無解擁抱,還有克制的欲言又止,她不是感覺不到。尤其昨晚,故意松手摔碎玻璃杯,裝醉,以為她看不出來呢?
    如果他們之間的關系和延續不斷的感情是一灘沼澤,他也一定身陷囹圄。
    “取決于我,什麽意思啊?”握着AD鈣奶的手不自覺收緊,她問。
    嚴慎:“你想要,就會有。”
    時見微想了想,用了他那晚的話,只不過人物對調:“我想要的有點多,嚴教授都能給?”
    “盡我所能。”
    他一字一頓,不似以往抛鈎子引誘她。太真誠,太赤忱,分量太重。
    時見微咬着AD鈣奶的吸管看他,故意提這茬:“嚴慎,酒醒透了嗎?”
    瞧見她的表情,嚴慎挑眉:“驗驗?”
    時見微眯了眯眼,有意調侃:“這就收線了,不符合你的人設。”
    嚴慎點點頭,坦誠又無奈:“是,我急了。”
    “我後退的距離傷到你了?”
    “不止。我忍不住想靠近你,又怕你感到不自在,你想要真實、具體,我給。而且之前幾個案子讓我明白一件事。”
    “什麽?”
    “可能我們和身邊的很多人,已經見了人生的最後一面。”他的聲音平穩,語速低緩,綿延無盡地滲入時見微的心裏,“時間過得很快,有些話要早點說。”
    時見微不置可否,垂下眼眸,盯着手裏的AD鈣奶,摳了摳瓶身的包裝紙。
    辦公室靜了下來,空氣的流速好像變得緩慢。
    嚴慎看着她:“感到為難了?”
    時見微擡眸:“你又知道了。”
    沒有以往的煩悶和惱怒,她十分平靜地望向他,陳述的口吻甚至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委屈。
    “我說這些,不是向你要答案。我表達我的,你堅持你的。”他說,“不想接受就不接受。”
    時見微:“然後呢?你會就此放棄嗎?”
    “不會。”嚴慎把打火機揣進兜裏,語氣聽起來輕松,含混着笑意,“大不了,你不高興,我收斂點。”
    真要到這一步,她當然是有顧慮的,他應該也清楚。
    但轉念一想,過程和結果究竟會是什麽樣,不踏出那一步永遠是未知。時見微咬了咬吸管,在心裏問了自己一遍,如果不握住他伸出來的手她會後悔嗎?
    ——她會。
    那為什麽要主動給僅此一次的人生增添遺憾呢?想要具體的,就去做啊。
    “嚴慎,我……”
    “師姐——!”
    剛開口,忽然被打斷,大喇叭一樣的聲音突兀地闖進來,在門外的走廊裏回蕩。
    時見微吓得一抖,吸管刮到了上颚,悶哼一聲。
    嚴慎瞥見,長腿一邁,走過來,隔着辦公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張嘴。”
    時見微搖頭:“沒事,輕輕刮了一下。”
    曹叮當人未到聲先到,人到了之後,看到辦公室裏的場面,在門口緊急剎車,杵在那兒跟被雷劈了一樣,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我草!啥情況?!
    “怎麽了?”時見微偏過身子,把自己的下巴從嚴慎的手裏挪開,看向門口的人。
    曹叮當表情呆滞:“有案子。”
    應了一聲,時見微立馬往外走,頭也沒回。
    嚴慎插着兜,跟上她,路過曹叮當身邊,瞥他一眼:“下巴要掉地上了。”
    曹叮當機械地合上了嘴巴。
    -
    南江區別墅,前庭。
    身着裁剪精致西裝的男人聽見警笛聲,把煙頭往地上一扔,轉身上樓,直奔第三間卧室。
    “誰他媽報的警?!”
    卧室裏站着好幾個人,有管家有傭人,還有其他小輩,男人利刃般的視線掃過屋子裏的人。
    “我報的警。”
    坐在床邊的女人,聲音低弱,發着抖,她抱着涼透的男孩屍體,被淚水沖洗,臉上的妝花了一大片。
    “我是不是說了這事兒別他媽聲張!”
    “被鎖在地下室的是我兒子!死的是我兒子!我憑什麽不能報警?”女人崩潰的情緒一點就燃,聲嘶力竭後,哂笑一聲,“是,你兒子多,不在乎這一個,但我就這一個兒子。”
    “要是出什麽新聞影響公司,你看着辦。”
    “都這時候了你關心的只有你那破公司!你有沒有心啊!”
    男人沒再和她争執,甩開手轉身就走。
    大門敞開,警車停在路邊,魏語晴帶隊進了獨棟別墅,撞見一臉驚恐的中年婦女坐在客廳的矮凳上擦着冷汗,渾身哆嗦。見警察來了,中年婦女仿佛看到救星,但腿軟到壓根站不起來。
    魏語晴給小莫遞了個眼神,小莫便過去了解情況,她帶隊上樓。
    這棟別墅很大,富麗堂皇,不清楚房子的布局,魏語晴有點找不到路。段非抓着她的胳膊,往走廊另一邊走,身後的警員紛紛跟上。
    “走得這麽熟,這你家?”
    魏語晴随口吐槽。
    段非笑了下:“我家可比這裝修漂亮多了,有個認識的叔叔家裏布局和這差不多。”
    到了卧室門口,發現裏面杵着一群人,魏語晴捕捉到床上的女人,她懷裏抱着面無血色的男孩,身邊站着一個保姆,正在安撫她的情緒。
    時見微晚一步到,跨步穿過寬闊的大道,正要拐彎進別墅,瞥見被綠植遮擋的岔口站着兩個人,不由得停下來。
    一個穿着國際校服的少年和一個身着西裝的男人。
    男人搓了搓臉,同少年争執着什麽,壓低的聲音忍不住拔高,又克制下去。
    突然,男人擡手甩了少年一巴掌。
    時見微和曹叮當皆是一怔。
    少年被打,腦袋偏向一邊,輕嗤一聲,氣極反笑。擡眼間,朝時見微這邊看過來。眼底的陰翳重重疊疊,半空的暖陽也無法驅散。
    時見微飛快收回視線,轉身進了別墅。她的第一準則永遠是屍體,在前面走得飛快。曹叮當緊随其後,看到眼前的裝潢,心裏升起一股不合時宜的感慨,秉持着職業操守,硬生生把嘴閉上了。
    嚴慎慢悠悠地走在最後,瞥見一樓客廳裏的中年婦女和小莫,視線在中年婦女身上停留稍許,沒急着上樓。
    屍體在卧室,但是是在地下室發現的,痕檢科的人先一步去了地下室。卧室裏的人群疏散出來,門口拉上了警戒線。
    時見微走在走廊裏,看見失去兒子的母親被保姆扶着,渾身無力。
    房間地上散着零碎的物件,支離破碎。
    這位母親不讓除了保姆以外的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孩子,也有對其他人的洩憤,随手抓起手邊的東西往外扔,留下了一地狼藉。天花板飄着氣球,房間裏挂了彩燈,牆上貼着“HAPPY BIRTHDAY”。
    時見微一邊戴手套,一邊觀察屍體表面:“測一下屍溫和環境溫度。”
    曹叮當應了一聲,立馬幹活。
    “屍體稍微有點屍僵反應。”時見微摸了摸死者,伸手按壓低下位出現的屍斑,“屍斑指壓褪色。”
    說着又翻開死者的眼皮,“角膜濕潤,瞳孔略微發白 。”
    曹叮當測完溫度,拿起本子做了計算,結合時見微剛才說的屍表特征,推測道:“死亡時間大概2~4小時?”
    時見微點頭,肯定他的推測:“頭面部、軀幹及四肢未見任何損傷,指甲縫裏有異物。”
    曹叮當聞言看過去,拿起鑷子和密封袋,小心地夾取了部分異物。
    屍表特征可參考的東西不多,屍體又搬動過,兩個人整理一番,去了趟地下室。
    地下室昏暗,還積了些灰塵,堆積着許多不常用的東西,空間逼仄。這個全封閉房間,只有一扇門,沒有窗戶,長期沒有清理,室內有很重的腐味,十分刺鼻。
    痕檢科的同事對環境進行了采樣,指了指門後的抓痕。兩道十二厘米和十六厘米的不規則抓痕,死者指縫裏的異物很有可能是抓門留下的。
    “嚴教授說,死者生前應該經歷過一段很痛苦的時間。”蹲在牆邊的同事說,“不知道是被折磨還是什麽。”
    時見微這才意識到沒見着嚴慎,環顧一圈:“他人呢?”
    那個同事搖頭:“不知道,在這兒看了一圈就走了。”
    陰暗的地下室太壓抑沉悶,時見微待了會兒就出去了。掏出手機往別墅外面走,正想給嚴慎打電話,看見他坐在前庭的長椅上,旁邊是那個穿着國際校服的男生。
    不知道兩個人在聊什麽。
    沒幾分鐘,男生臉上的表情變得不耐煩起來,擺着張臭臉,拽了下衣服,起身就走。
    風拂過,旁邊的綠植随風擺動,仿佛層層蕩開的波浪。
    嚴慎叼了支煙,摸出打火機,不等他點火,身前出現一道人影,伸手拿走了他手裏的打火機。
    極淡的小蒼蘭味道随風襲來,再散開。
    時見微捏着打火機:“嚴老師,吸煙有害身體健康。”
    嚴慎拿掉嘴裏的煙,挑唇:“管我啊?”
    沒回答他的話,時見微朝男生消失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聊什麽了?”
    嚴慎:“青少年心理健康。”
    “……”沒意思。
    時見微伸手,正要把打火機塞回他的衣兜,頓了下,手腕一轉,揣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
    嚴慎見狀挑眉。
    擡眼看她,似在問她什麽意思。
    時見微雙手插進口袋,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沒收了。”
    看着她的背影,嚴慎低頭笑了下,快步跟上。
    回市局的路上,黑色的車行駛在寬闊的街道。
    時見微坐在副駕,捧着手機和警車上的曹叮當聊屍表檢驗結果,收到還沒收隊的痕檢科同事的補充信息。
    在車上看手機看久了,有點暈。時見微擡頭,看向車窗外,食指輕輕敲着手機側邊。結果街道邊的行道樹匆匆向後,在眼前留下一大片模糊的影子。
    ……更暈了。
    她靠在椅背,閉着眼睛緩了會兒。
    将她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嚴慎伸手,打開儲物盒,把藥瓶遞給她:“暈車藥。”
    時見微睜眼,看了看他手裏的暈車藥,又看向他。
    “我沒有暈車。”她盯着他的側臉,“嚴慎。”
    “嗯?”
    “我們能不能下個月再談戀愛。”
    愣了下,嚴慎差點一不留神猛踩剎車。
    沒料到她突然遞出來這份回答,更沒料到她這回答還有商有量的。
    暈車藥扔儲物盒裏,他單手打轉方向盤,靠邊停車。側過身,胳膊搭在方向盤,很坦然,姿态肆意,眼神直勾勾的。
    沒說話,一副“接着說,我聽着”的姿态。
    時見微笑盈盈地說:“快過年了,我怕我爸媽發現我談戀愛,讓我過年把你帶回去。”
    嚴慎:“……”
    他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