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奇似乎看出师伯的心意,叫道:“这小子刚才冒认孟大侠是他的父亲,如今又说炎儿是他的弟弟,师伯,你想一想,还用得着咱们盘问他么?”
    杨炎受了惊吓,又哭又叫:“他是奸细,他怎能是我的哥哥,师伯,你打死他,你打死他!”
    段剑青更是得意,跟着叫道:“不错,他是奸细,如今他已是不打自招了!我也无须和他对质了吧?”
    杨炎的身世,天山派的一众弟子不知道,钟展和白英奇是知道的,孟华认为杨炎是他弟弟,亦即是等于承认杨牧是他的父亲了。
    当然杨牧的儿子并不等于就是“奸细”,但段剑青找着这个藉口,在这样混乱的情形底下,却是令得钟展不能不相信孟华是“奸细”了。
    要知在钟展的心目之中,即使都是杨牧的儿子,孟华和杨炎也是大不相同的。杨炎是缪长风携来天山的,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周岁的孩子。唐经天是看在缪长风的面子,同时又知道他的母亲云紫萝是为抗清而牺牲才收留他的。一个周岁起即由天山派掌门与缪长风共同抚养成人的孩子,他的父亲有多大的罪恶亦是与他无关。但说到孟华,一来是有段剑青的谣言先人为主,二来钟展以为他是跟着杨牧长大的,段剑青指他是“奸细”,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在他们一片叫器声中,根本就不由得孟华分辩!
    钟展说道:“剑青,你把炎儿带回去。有些事情,你待缪大侠回来和他说吧!”这话的意思乃是吩咐段剑青不要自作主张,把杨炎的身世先说出去。段剑青应了一句:“弟子理会得”,就带了杨炎走了!
    钟展单掌划了一道圆弧,蓄势待发,喝道:“好小子,你还不拔剑,胆敢藐视我么?”
    孟华刚说得一句:“钟大侠,请容晚辈禀告……”钟展的掌力已是震得他脑中气血翻涌。他无法分神说话,只好先解性命之危,一个鹞子翻身,宝剑出鞘,以攻为守,化解钟展凌厉的掌势。
    这一招他使出的是“叠翠浮青”,剑气纵横,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饶是钟展的武学造诣之深,也不禁暗暗赞赏:“这一招叠翠浮青,本是从嵩山派的剑法变化出来的。四十年前,金世遗大侠博采众家之长,这一招叠翠浮青,也曾经加以变化,融合在金家剑法之内。
    我初入师门之时,曾有幸得见金大侠亲自使这一招,想不到四十年后,又从一个晚辈手中重睹。这少年人使的这招,雄劲之处当然不及当年的金大侠,但变化的变幻,却又似平更胜一筹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句老话,当然一点不错。”
    一来是兴起怜才之念,二来是他试了十数招之后,已经试出孟华的剑法的确是曾经得过金世遗之子金逐流的指点。要知若非金逐流亲自指点,孟华年纪轻轻,焉能深得金家剑法的神髓,甚至变化的精微,更在金家剑法之上?
    钟展还未知道,其实他只是猜中了一半。
    不错,孟华是曾得过金逐流的指点,但他的剑法之所以深得金家剑法的神髓而又并非相同,却是另有缘故的。原来天山派的创派祖师霍天都本是张丹枫的弟子,他是一代武学奇才,得到师父所传,又在天山潜心研究,另辟蹊径,开宗立派。不过也还是和师门所授有相通之处。金家剑法则是以天山剑法为基础的,说起来红花绿叶,正是异派同源。
    孟华在石林所得的是张丹枫所创的无名剑法,以神韵为主,并不拘泥于原来的招数。奥妙精微,更在当年他所传给霍天都的剑法之上。但虽然如此,无名剑法、金家剑法、天山剑法都还是有相通之处的。不过倘若不是钟展这样的天山派的数一数。一般的高手,别人也看不出来。
    钟展试了十招之后,越来越是惊奇,怒气也渐渐减了。心里想道:“金大侠决不会胡乱把他金家的精华传授给一个来历不明,甚至被人怀疑为奸细的少年的,难道这少年当真是别有情由,并非如我想象那样的坏?但他刚才诬陷剑青,如又分明是一派谎言,什么道理呢?”
    天山派一众弟子看见孟华居然能够和他们的四大长老之首力拼数十招,都是不禁骇然。
    只有白英奇看得出是钟展手下留情,未施杀手。
    白英奇大为着急,几次想要催促钟展快点结果“这个小子”,可又不敢开口,要知钟展虽然性格随和,不过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发言“提示”长辈,总是不尊重长辈之嫌。白英奇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不过他想师伯纵然不想伤这小子性命,迟早也会将他生擒。一审之下,这小子奸细的罪名确实,那时再毙掉他也还不迟。哪里知道,钟展对孟华是否“奸细”一事,亦已起了怀疑了。
    斗到三十招过后,钟展忽地得了一个主意:“他是否奸细,我再试他一次。”
    孟华正以一招“玄乌划砂”化解钟展的攻势,钟展故意露出一个破绽,欺身发掌,中路门户大开。
    高手搏斗,岂能轻易找到对方的破绽?一有破绽可寻,自是不能错过。何况钟展此时门户大开,这破绽实在的露得太大了!
    一众架子不知钟展的用意,这一瞬间都是不禁失声惊呼,连白英奇亦不例外。
    这破绽来得太过突兀,在剧斗中的孟华根本料想不到,要知钟展本领远远在他之上,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施展,也不会伤得这位天山派长老的,所以他才敢以攻为守,不怕失手误伤对方。哪知钟展却突然露出这个破绽!
    此际孟华的“玄乌划砂”只要剑尖顺势一划,钟展便立即开腔破腹之灾。
    幸亏孟华的剑法也差不多到了能发能收的境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连忙把剑势歪过一边。饶是他变招如此迅速,剑尖也轻轻擦着钟展的衣裳。孟华收势不及,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
    孟华拿的是把宝剑,虽嫌业已变招,并不用力,但也应该可以划破钟展的衣裳的。奇怪的是,钟展的衣裳可连一个小孔也没穿破。原来他早已用上了“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估计最少也可以免于受伤的。这一试之下钟展已是无可怀疑,相信孟华不是“奸细”了。
    孟华惊愕未定,钟展反手一弹,“铮”的一声,就把孟华的宝剑弹得脱手飞开。不过他这一弹,也还是手下留情的。
    这几下兔起鹊落,快得难以形容,天山派的一众弟子,包括白英奇、霍英扬等人在内,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只见孟华的长剑已然坠地,钟展则是背负双手,满面笑容的在看着他了。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天山派的弟子全都看得呆了。不过他们虽然看不清楚,却也知道是本门长老业已“反败为胜”,呆了片刻,登时欢声雷动。
    白英奇、霍英扬双双抢上,喝道:“臭小子,束手就擒吧!”祝建明早已准备了一条绳索,递给白英奇,作为捆缚孟华之用。
    不料钟展忽地喝道:“不许动他!”钟展突加干涉,这一下更是大出众弟子意料之外。
    要知捆缚俘虏,乃是弟子辈份所应为之事,难道还要劳动本门的长老亲自动手么?何况这个俘虏,还是他们心目中的“奸细”。
    在众弟子惶惑之中,钟展和颜悦色地说道:“孟少侠,把你的宝剑拾起来!”
    “孟少侠”三字出自钟展口中,众弟子是越发惊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仅“少侠”二字太过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而且那个“孟”字,也使得他们惊疑。孟华亲口认杨炎为弟,众人都以为段剑青对他的指控是确实无疑的了,但钟展还是称他做“孟少侠”,“难道钟长老竟然相信了这小子自称是孟大侠孟元超儿子的假话?”
    孟华也是惊疑不定,只道钟展叫他拾起宝剑是要和他再比,连忙说道:“多谢老前辈手下留情,晚辈情愿束手就擒,但求老前辈允许我有分辩的机会。”原来钟展以“弹指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