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辞点了点头,便去舆洗台洗漱去了。
    楚晏清招呼砚书把被子收好回了房,路上还遇见了几个堵在门口的人。
    “做什么呢?”砚书挤开那些人,护在房门前。
    “今天早上听到你们这有些动静,担心你们是不是出了事,上来看看。”其中一人如是说道,但那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砚书看,盯得他一阵发毛。
    楚晏清见状,道:“有几只不听话的野猫爬了窗,惊到了人,打发过去了,声音可能有点大,无意叨扰,各位见谅。”
    这些人估计发现些什么了,楚晏清不想节外生枝,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了房,把那些人关在外面。
    “吓死我了。”砚书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
    楚晏清斜睨了他一眼,问:“我发现,这些东西怎么格外喜欢你呢,刚开始那个傀儡也是逮着你作妖,还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过来逮你。”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可爱?”砚书茫然道。
    楚晏清冷笑一声:“不,因为你比较傻。”
    等到他们下楼时,祁九辞已经在门边等他们了,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抓了把草送到它嘴里。
    周围有不少人,或站或坐,或嬉笑或怒骂,各做各事,但楚晏清总感觉他们在盯着这边。
    他疾步上前,拍了拍祁九辞,道:“走吧。”
    旁边一个个子娇小的少女回过头,问:“不多待一阵时间吗,这里的人很有趣很热情呢。”
    她旁边是一个清秀的少年,也看向他们,那眼里明明是含了笑的,却总感觉像是毒蛇一般黏在他身上,“对啊,不再多留一阵子吗,很有意思的。”
    他特地加重了最后那几个字,楚晏清听得一阵恶寒。
    砚书摇了摇头:“不了,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
    那少年还准备再劝,却见祁九辞目光锋利地扫过来,他冷道:“走了。”
    是催促,也是警告。
    楚晏清抬脚准备出门,想了想又折返回来,对那小姑娘道:“美酒虽好,不宜贪杯,小姑娘,景致虽好,却别被迷了眼啊。”
    那少女有些懵懂,嘴唇微微蠕动,神色也似乎有些挣扎。
    待出了门,楚晏清才发现祁九辞看着他,他有些奇怪:“怎么了?”
    祁九辞转过眼,翻身上马,将斗笠扶正,风沙迷了眼,楚晏清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深沉的话音。
    “没什么。”
    砚书紧跟其上,问:“公子,刚刚那个姑娘怎么了,你怎么说了那番话。”
    “我看她神色有些迷离,怕是被人下了魇术。”楚晏清看着前方祁九辞的背影,道。
    “她旁边那人是傀儡。”
    估计那两个傀儡所说的“捞人”就是这么个捞法。
    “但是,这前后矛盾了啊,那两个傀儡说傀儡都会捞人进鬼城,把他们变成傀儡。可他们却又极力想让我们远离那个地方,这是为什么呢?”砚书也问出了楚晏清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一道让人辨不清情绪的声音沉沉传来:“那两个人刚被种了傀儡,尚有一丝神智在,傀儡脱身之时仍有一丝喘息之机,借此发出警示。”
    “原来如此。”砚书有些怅然。
    楚晏清也有些怅然。
    时日一久,傀儡彻底占据了人身,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他们生前或许是一个曾心怀善意的人了。
    第6章 醴都
    一路上走走停停,间着砚书和楚晏清插科打诨,就算有个闷葫芦时常不发一言,倒也不算无趣。
    这一日,他们到了距离醴都不远的一个村落,打算今日留在这里歇脚,明日便能到醴都了。
    “真累啊。”砚书翻身下了马,看不远处的摊位热闹的很,便舔了舔干裂的唇。
    楚晏清瞥了一眼那小摊,是卖吃食的,他挖苦道:“真不行啊,才走了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了,以后怎么娶妻啊。”
    砚书懒得理他,反正他家公子嘴瓢惯了,他笑了笑,绕到了楚晏清身侧:“我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呢,倒是公子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说亲呐,到时候男人三十不如渣,没人要啦。”说罢像是怕楚晏清再敲他,撒腿就跑。
    楚晏清冷笑一声,刚欲开口,脸色却一变,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腰际,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毛长齐了,敢顺主子的东西了。”
    砚书趁他不注意,偷偷顺走了他挂在腰间的钱袋。
    长鸣督尉在原地打着转,不明所以地看着楚晏清沉沉的脸色。
    “看什么看,再看给你毛拔了。”楚晏清没好气地威胁道,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威胁一只鸡没什么意思,便要拉着祁九辞往那摊位去。
    伸手拽了拽,却拽不动,楚晏清回头一看,祁九辞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拉住他衣袖的那只手。
    楚晏清又拽了拽,却见祁九辞向他看来,远处的山风掀起他挡在眼前的斗笠,目光如星,溺在漫天夕色中,隐隐有些不可言喻之意。
    楚晏清对上他的眼神,莫名有些心慌,他松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句略带些仓促的话,随着晚风飘到了祁九辞耳边。
    “杵在那干什么,跟块木头似的,还不快跟上来。”
    他低头,斗笠帘子便长长地垂落,袖中隐约滑出了一块质地温和的白玉牌,他摩挲了片刻便收回手,抬步向着楚晏清去了。
    等到了摊子,楚晏清四下环顾一周,发现砚书占了偏角落的一个位置,正兴致勃勃地抛着他的钱袋。
    他悄声走过去,待到了砚书身后,准备给他来一记的时候,却听砚书小声“嘘”了一声。
    楚晏清抬眼向对面的摊位那里看去,那里坐了一对夫妻,女人面容有些憔悴,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孩子,男人也是一脸忧愁,两人正说着什么话。
    “他们在说鬼城。”砚书刚准备将钱袋挂回楚晏清腰际,就见祁九辞走了过来,看着他的手,眼中意味不明,看地他一阵毛骨悚然,那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楚晏清寻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顺手将钱袋抢了回来,屏息凝神。
    “真的要去吗?”那女人伸手拨开了紧紧裹缠住孩子的小被,孩童的半截身子暴露在视线里,楚晏清呼吸一滞。
    那孩童骨瘦如柴,连带着整个脸都都青灰一片,胳膊瘦的如同枯枝一般,眼珠却大的吓人,恶狠狠地瞪了出来。
    “不去还能怎么办呢,就这一个了啊。”男人看向远处隐在雾霭中的醴都,长叹一声。
    女人闻言垂了泪,哀哀哭泣:“厄命专挑苦难人啊,怎地这怪病就落到了咱们家。”
    “与其这般日日担惊受怕,倒不如就赌上一赌,咱们这没用的身子骨,没了就没了,这孩子能活下来,就是感天谢地了。”
    “......”
    女人又将小被缠紧,末了还四处张望了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了他们这一桌,眼中染了些许慌乱。
    楚晏清移开眼,微微皱了眉,思忖道:“我朝有过这等形状的幼童病症么?”
    砚书摇了摇头,也有些骇然:“闻所未闻。”
    楚晏清将目光落向一边坐的祁九辞,假意轻咳两声,问:“祁兄呢,毕竟是游医出身,总该有些了解吧。”
    却见祁九辞也微微摇头,沉声道:“没有,这倒是像某些巫蛊之术。”
    “大魔?”楚晏清微惊。
    祁九辞看了他一眼,道:“大魔生于巫疆之地,精通巫蛊之术,确实像他们的手笔。”
    砚书奇道:“公子居然还知道大魔?”
    楚晏清含糊其辞:“之前遇见过。”
    砚书还欲再问,却被楚晏清打断了:“按理说,这大魔困囿于巫疆一方,有天神庇护天下人间,千百年来从未动摇,怎地如今却现了这巫蛊之术?”
    祁九辞不语,只是神情若有所思。
    摊主将饭菜端了上来,砚书边说着:“可能传了有一阵了,咱们在这么偏的地方都能遇见,估计别的地方更是泛滥成灾。”边伸出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