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声色中已然压了怒意,祁九辞扔开他,将委顿在地的人抱起。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步步逼问,似是想看透那少年躯壳下的灵魂。
    少年淡淡的笑声逸了出来,却渐渐消散于这广袤的天地间,再看时,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人却已消逝不见。
    “你猜啊,罗刹仙尊,不是号称九天十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么,猜猜我要干什么呀。”
    祁九辞抱着楚晏清,他低头轻轻抚了抚他脖颈上的伤口,清明的月光洒落在怀中之人清秀的面庞,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玉色。
    第9章 月章
    少年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进了堂内,他辨认了一番,这才向某个房间走去,血迹迤逦蜿蜒,像一条爬行的细蛇。
    “怎么回事,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崔叔见他伤的严重,也顾不得还在汨汨流血的脖颈,忙跟了上去。
    少年冷冷瞥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解开衣衫,露出大片被血浸透的皮肤,蜿蜒成河的血迹淌在洁白如瓷的皮肤上,让人觉着触目惊心。
    崔叔识趣地闭了嘴,看来那个人还没有走。
    “让你拖住那个带着斗笠的,竟然就这么将他放进来了。”少年眼神阴暗,那近乎疯狂的不甘在这张俊美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可恶,那障眼法竟也没阻挡他一时半刻。”他将一瓶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刺激性的药物接触皮肤带来一阵撕裂痛感,他微微眯眼,唇角却露了笑。
    “刚刚祁九辞那个表情,看着让人好生痛快啊......”
    崔叔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觉着心疼得很,便小心翼翼地端了盆热水过来,想让少年先清洗伤口。
    “盯紧那几个人。”那少年低着头,神色昏暗,也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一旁的崔叔说。
    再抬头时,那少年眼神已然清明,却微微有些茫然,他看到崔叔脖颈上的刀口,有些失声:“崔叔,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崔叔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
    那人走了。
    他苦笑着:“别管我了,小月章,你看看自己伤的多重,来,崔叔给你洗。”
    月章有些抗拒:“我都多大了,崔叔你还要帮我洗,我自己洗就好了。”
    说完,他从床边药箱里取出几卷纱布和几只棉棒,小心地蘸了金疮药粉缓缓涂在崔叔脖颈上,他一边涂一边问:“崔叔,那位仙官做了什么啊,怎得让你受了伤。”
    一想到这个崔叔就来气,他恨恨道:“什么仙官,简直比妖魔还害人!拿你的身体不当命的造,哪天咱们真的要被他玩死了。”
    月章沉默须臾,药涂完了,他拿起纱布,轻柔地绕了几圈,等包扎好后,他道:“崔叔,你别这样说,要不是仙官大人庇佑,咱们和晋兄哪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今日呢。”
    说罢,他拿起剩下的纱布,微微抬头,轻轻道:“崔叔,累了一夜了,你先去歇息吧,我包扎完去看看晋兄。”
    崔叔看着他,欲言又止,少年乖巧恬静的面容真是让他不忍心将话说破,停顿片刻,他只得道:“那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少年站在月光中,目送崔叔离开,应道:“崔叔再见。”
    水已经冷了,少年低下头,沉默地拧了冷毛巾,轻轻在身体上擦拭着,血迹已经干了,混合着金疮药漫了一身。
    慢慢擦净后,他重新撒了药,药刺激到伤口,很疼,他小声嘶声。
    “都这么多年了,小月章,你还是这么怕疼啊?”
    他自言自语道,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是却流了泪。
    “晋兄,每次疼的时候我都好想你。”
    他脚步有些不稳,却仍执意地想要抓住什么,他伸出手,虚握一把:“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崔叔想说的话我其实都知道,那位仙官大人作恶无数,让我守着这万人锁灵阵,因果相报,终有一天,我也会被阵法反噬,落个尸骨无存,神魂俱灭的下场。”
    他又踉跄了两步,像是要追赶什么人。
    “可是,可是,他答应过我,能让我看着你,就像这样,别人都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他还说......”
    少年微微颤抖,他低下头,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他说,能让我在弥留之际,好好地抱抱你。”
    他伸出手,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找到归依之处,紧紧地抱住一方虚无,流下清泪两行。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
    砚书今日醒的很早,也不对,他每日都起的很早。
    揉了揉眼,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他家公子没了踪影,被子还簇成一团乱在床上,人却不见了。
    “人呢?”砚书凑了过去,将被子翻起来,发现还是没人,他溜达到长鸣督尉面前,跟它大眼瞪小眼。
    “你知道我我家公子去哪了吗?”他戳了戳鸡冠,问。
    长鸣督尉“咕咕”两声,表示不知道。
    砚书又戳了戳,觉得没意思,又溜达到门口,有些担心:“不会出事了吧。”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点道理,毕竟昨天那坐堂老人的眼神跟要把他们吃了一样。
    越想越担心,最后砚书有些站不住了,他记得祁九辞就住在他们旁边屋里,便走过去敲了敲门。
    “游医兄,在吗?”
    里面很安静,没有传来应答。
    砚书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他深吸了口气,正准备破门而入时,祁九辞低沉的声音传来。
    “干什么?”
    砚书松了口气,答道:“我家公子一大早就不见了,我怕出了什么不测,想请游医兄帮忙找找。”
    里边静了一瞬,片刻后,房门打开,祁九辞淡淡道:“进来吧,你家公子在里面。”
    砚书小心地往里面瞥了一眼,便进去了。
    甫一进门,就看见楚晏清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如玉般白洁的脖颈有一道伤口,还有几个不规整的牙印。
    砚书心里一惊,不可思议地扑上去,仔细端详着楚晏清的脖颈,一边还啧啧叹道。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我说我家主子怎么老大不小了还不成亲,原来是有这种癖好。”
    祁九辞走过去,一把将趴在楚晏清身上的砚书拎起来扔一边去了,他神色冷淡,似有些不悦之意,道:“他夜里受了伤。”
    砚书这才反应过来,他家公子是真遭遇了不测,他收了调侃之色,神色有些凝重。
    “这客栈不宜久留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是重头戏!看下去!
    第10章 留下
    楚晏清其实早就醒了,虽说被那不知好歹的少年开了个口子,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身体不会太差,只是阖着眼理着思绪,甫一听祁九辞要离开,也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微微睁眼,望向抱臂站在床前的祁九辞,问:“就这么走了?”
    祁九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神情分明是知道他装睡了。
    楚晏清自知理亏,微微避开他的目光,又阖上了眼:“嘶,起猛了,有点疼。”
    砚书又扑了上来,“游医兄,你这一看就是没照顾过人,这伤口要包平整,你这包的横七竖八的,很容易扯到旧伤复发的,还有还有,这几个牙印也没遮住......对了公子,你在哪受的伤,怎么还让人咬了?”
    楚晏清摸了摸脖颈,确实包的凹凸不平的,脖颈偏下的地方还有几个深浅不一的牙印,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确实让那傀儡近了身咬了几口,但他记得好像没有咬在这个地方,不过也可能是他记错了或者是疏忽了。
    他直起身,看向祁九辞,发现这人居然转过了脸,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了门口。
    那里有一只探头探脑的鸡,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