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这人什么时候对一只鸡感兴趣了。
    “昨日夜里这客栈有人对我用了魇术,险些丢了命,幸亏......”
    他又看了祁九辞一眼,发现这人还是不肯看他。
    楚晏清微微皱了皱眉,道:“幸亏祁兄出手相救,不过方才听你们说此地不宜久留,是有什么难处吗?”
    他把“祁兄”两字加重,祁九辞似乎终于注意到他一般,转过脸,又把床头放的斗笠取来戴上了。
    “......”
    片刻后,听他道:“此事可能涉及仙门中人,已不再是你们能够应对的,多留一日便危险一分,我亦无万全之策。稍后我会送你们出城。”
    楚晏清察觉到了些什么,问道:“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吗?”
    斗笠下的身形顿了顿:“我留下处理此间事宜。”
    砚书自然是欢喜的,但他想到一路上多次搭救他们的祁九辞,却又隐隐有些担心,不及他开口,就被楚晏清抢了先:“那若是你有危险呢?”
    祁九辞微微侧目,似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神色如常,他淡淡道:“我自有脱身之法。”
    谁知楚晏清竟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不信。”
    “......”
    他清了清嗓:“其一,你自己也说过,你此行并非真身,泥塑之身修为必大打折扣,我们在你身边还能帮衬一二,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拖后腿就是了。其二,若是你借此机会跑了,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如何找魂,怎么回去交差,等着被砍头吗?其三,若是怕我们夜里再遇魇术......”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床榻,道:“再像前几日一样打几夜地铺不就好了,委屈是委屈了点,不过还是可以将就将就的。”
    砚书有些佩服他家公子这三寸不烂之舌,没理的事硬是说出几分道理来了。
    祁九辞也微微有些怔愣,像是被他这一席话堵住了,连拒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偏开眼,避开了楚晏清灼人的目光。
    “随你。”
    楚晏清笑了笑,清澈的笑意在眉眼漾开,像是惊了一池春色。
    砚书抱着长鸣督尉闷闷出去了,边走边叹:“长鸣督尉,咱们算是走不掉喽。”
    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楚晏清走到舆洗台前掬了捧水洗脸,洗完之后对镜端看着自己的脸。
    镜中之人相貌秀气却又有着一股狂放不羁的桀骜,眸含水色,唇色淡淡,面皮白净,标准的世家公子哥儿的长相。
    只是眉眼间含着的微微戾气让他多了几分驰骋沙场的将军模样。
    正儿八经的大将军呢,不知道那人怎么看的,竟会觉得他妖媚。
    楚晏清暗自嘀咕着,祁九辞坐在窗边抚摩着那块白玉牌,离得太远,没听见他说什么,就问了句:“什么?”
    楚晏清缓缓靠过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人是不是你什么旧情人呀,硬说我长了张狐媚脸,专勾你呢。”
    祁九辞顿了顿,斗笠下的眸子有些闪烁,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楚晏清近在眼前的脖颈,那几个牙印还没消。
    “你觉得呢?”
    楚晏清凑近了些,几乎是凑到了祁九辞斗笠面前,像是要挑开那碍事的斗笠帘子,他慢悠悠道:“我觉得不是。”
    祁九辞挑了挑眉,静候下文。
    “他那么记恨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还要使出这种下贱法子来折磨我。说不定,他是喜欢你呢。”
    “但是求而不得,只能对比他略胜一筹的我动手呢。”
    还不忘夸自己两句,祁九辞隔着朦胧的帘子,看那人自说自话,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你在天上有什么追随者吗?”
    祁九辞当真想了想,片刻后答道:“有,但是只有一个。”
    楚晏清一拍掌,神色豁然开朗:“那就是了。”
    “我这条命系在你手上呢祁兄,你身边的人对我虎视眈眈,你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他微微睁大眼,眸中波光潋滟,像是要扮个可怜相。
    祁九辞深沉的望着他,只可惜斗笠帘子下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隔绝在外。
    楚晏清看不见,他只能透过那薄薄的帘子,看见那唇角微微勾起的一抹流连的笑意。
    “可惜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楚晏清微愣,破天荒地没有接话,他好像看到那人斗笠下的笑意深沉,像新酿的酒,将他熏得有些醉了。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眼,也顾不上礼仪,只道了句:“祁兄真是会说笑啊。”便匆匆告辞。
    祁九辞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急不可闻地轻轻笑了一声。
    楚晏清下了楼,正巧碰上端着几碗小粥上来的砚书,他微微喘息着,心跳的有些快,看见砚书也没过问什么,便要掠过他。
    “公子,哪儿去啊,我刚去买了几碗白粥。你受了伤,不要乱跑牵扯了伤口,要好好修养啊。”
    砚书喊住他,却无意瞥见他家公子耳根泛着红,纳闷道:“公子,你脸怎么红了。”
    楚晏清没看他,只是答了句:“有些热。”便错身走了。
    奇了,他家公子是逢他必损的德行,怎得今儿个见了他也没挖苦也没暗讽,倒是叫他有些不适应起来了
    他抬眼看了眼外面洋洋洒洒的细雪,啧啧感叹。
    看来他家公子倒是会扯谎了,合着雪日还觉着热呢。
    砚书摇了摇头,抬手敲了祁九辞的门。
    “游医兄,开饭啦!”
    作者有话说:
    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宝子
    第11章 献祭
    屋外纷纷扬扬飘着雪,寒风穿堂而过,又带来一阵冷意。
    楚晏清站在门口,他出来的时候急了些,没穿斗篷,这时候倒是真觉着有些冷了。
    不知是积劳成疾,抑或是沉疴未愈。年少时觉着小伤小痛不算什么,每次都是拖着病体上战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年岁渐长,早年欠的那些伤债倒是全找上了他,一到寒天四肢百骸便隐隐作痛,时常痛的他夜不能寐。
    现下又开始发作了,楚晏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些捱不住,便稍稍往屋内挪了几步,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
    看了一会儿,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出去的全都是抱着孩子的夫妻,随看不太真切,但可以断定,那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既无伤病之症,也无巫蛊之患。
    一对夫妻有说有笑地从他面前走过,楚晏清认出来正是前几日他们在村落遇见的那一对。
    他上前拦住了那对夫妻,微微躬身致歉,道:“无意叨扰,在下有些问题想问一问。”
    那对夫妻好像没认出他,只是搂进了怀中的孩童,警惕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楚晏清笑了笑,道:“我还什么都没问呢,您怎得会不知道?”
    女人微微偏头,看向堂前打着盹的老人,那老人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抬眼打量着楚晏清。
    “我看这孩子前几日还枯瘦发青,有垂死之兆,今日怎就面色红润如初生一般。”楚晏清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语气却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那对夫妻听了这句话,面色涨红,身形也有些不稳,似是有什么要破壳而出,将他生吞活剥。
    楚晏清不为所动,静静看着那对夫妻。
    两相僵持之际,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楚公子,在我的客栈里为难我的客人,有失礼数吧。”
    楚晏清回头,一个少年站在堂前,白衣胜雪,眉眼含笑,斯文有礼,与昨日那个阴狠诡谲的黑衣少年判若两人。
    崔叔站在他身后,那双浑浊的老眼深沉地看着他。
    见了少年,那对夫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看都没看楚晏清,抱着孩子径自走了。
    楚晏清宽袖下的手冻得有些僵,他微微握了握,将那想要一拳砸在少年脸上的冲动生生压了下去,